第1章(1/1)
一只细瘦的小手从眼前一晃而过，周暮手中的袋子被拿走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思绪还陷在那只晃过来的细瘦小手上，明明之前还是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呢，可是这之前是哪个之前呢？好像是很久之前了吧。大概，三年了吗？周暮回过神来，瘦小已经回到了妈妈旁边。
“小家伙，拿了东西都不说句谢谢吗”周暮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有些硌屁股，大概是自己没穿秋裤。他环顾了一周，这里还是没有怎么变，好像上个假期回来就是这样。蔡小芸和她老公做起了快递工作，在街边租了个地儿，就是个平房，四个隔间，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浴室，和外面一间码货寄快递的房间。
里面的三间都小小的简朴得很，勉强可以将个就。外面工作的地方自然是要大些的，毕竟要放秤，放电脑，放货放车。但是周暮也觉得没有多大，要不是现在过年货不多，估计这地儿还有点挤。他就坐在门口能够晒到太阳的地方，眯着个眼扫了一眼旁边的几箱别人要寄出去的水果，不知道是苹果还是橙子，反正隔得有点远他这个半近视看不太清。
“快给叔叔说谢谢啊。”蔡小芸那万年不变的没吃饭似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周暮惊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惊什么，但他马上又笑嘻嘻的看着蔡小芸那三岁的儿子，等着他的一句谢谢。说是来看看蔡小芸，但是又觉得不能空手来，便临时给他儿子买了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小家伙扭扭捏捏半天，在他妈妈的怀里蹭了老久，才不情不愿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哈哈，不用谢。”周暮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孩子，一看到小孩子就隐隐觉得头痛。蔡小芸也不说话，拿着手机坐在电脑边不知道在干嘛。160不到的个子，大概只有80斤，两条腿瘦得跟两根竹竿似的，尽管穿了一件冬天的大风衣，瘦弱也是一眼可见的。周暮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太瘦了。蔡小芸才缓缓抬起头来说：“没办法啊，就是胖不起来。”
周暮想了想说：“也是，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你胖过，反而是越来越瘦了。生了孩子之后更瘦了。”
“我也想胖。”蔡小芸放下手机，去帮儿子开饼干。之后两个人断断续续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南辕北辙，周暮能说的无非是学校里面的事情和家里面的一些没什么可说的琐事，而蔡小芸每句话里面都是老公啊孩子啊生意啊，这些周暮没有经历过也不想经历的事。
蔡小芸和周暮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上下学，两家就两分钟的路程。两个人从小跟穿了个连裆裤似的干啥都在一起，直到高中去了不同的学校才稍微分开了一点距离，彼此算是都了解透了彼此。但此时此刻，不，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周暮就觉得眼前这个青梅竹马无比陌生。
也是，毕竟高中一毕业，就已经是各奔东西，各赴前程了。只是周暮怎么也没想到过她会这么早结婚罢了，但也不稀奇，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有同学结婚了，大学之后，以前的同学结婚的更多，朋友圈里几乎过一阵就是一个结婚阵容。早就见惯不怪了。可是周暮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只要没读书的，都会很早就结婚了。尽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周暮也觉得这不应该在蔡小芸身上出现，到现在已经三年有余了，他还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接受，没办法说服自己，甚至一直带着莫名其妙的内疚。
谁说不读书就要结婚了？不读书了还可以做很多其他事情啊，为什么非得就要结婚了，而且结婚就结婚，为什么非得就要马上生孩子了？
周暮看着小家伙自顾自吃东西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听着蔡小芸说着自己和自己老公的日常，什么懒惰啦无情啦暴躁啦…….说了一大堆自己老公的缺点。周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觉得有些口渴。
“一天天的只知道打游戏，有生意的时候也懒得动。前段时间忙的时候大家都睡不了几个小时的觉。他倒好，本来该到我休息的时候他愣是没有来接班，害我加了好几个小时的班，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又冷又饿………”蔡小芸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
周暮的眉毛本来都要拧成一股绳了，但他叹了一口气将它们解救了下来，然后说了一句：“啊，真是太不像话了。”虽然心里有怒火，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不太合适，也没有什么用。
“对啊，这日子难过呀！”蔡小芸也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一眼周暮。
周暮其实不太知道蔡小芸这句话怎么解读，因为很多人，特别是结了婚的人都会这么说。这日子难过啊，日子要过不下去了啊……..彷佛两个人真的水火不容难以维持，可是无论这样的话说了多少次，两个人依然在过日子，依然还是夫妻的名义。
也许这些话只是夸张的随便说说吧，也许就算不是随便说说，那也是在将就着过名副其实没有灵魂的生活吧。
尽管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吵架，尽管互不体谅互不珍惜，尽管伤痕累累心如死灰。也还是在一起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周暮觉得头有些痛，他将手从兜里拿出来，想要按按太阳穴，这时一辆货三轮突突突的开过来停在了门口，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咦，稀客哦！你啥时候回来的？”张亮满脸笑容，手里拿了一个包裹过来递给蔡小芸，马上又从兜里搜出一盒烟抽了一根递给周暮。
周暮摆摆手，“我不抽烟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可别带坏了人家！”蔡小芸瞪了张亮一眼，继续道：“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就是个死烟鬼！”
周暮笑了两声才想起来回答张亮的问题，“回来了好多天了。”
“学校这么早就放假了啊？”张亮靠在墙上，吸了一口烟，过了一会缓缓吐出一圈呛人的烟雾。
“不早了啊，我都嫌放得太晚了！感觉一年比一年放假放得晚，而且放得晚就不说了，开学还越开越早了。”
“还是读书好啊。”张亮笑了笑走进去抱起儿子，“哟，有东西吃就忘了老子啊！”
“也，还好吧。”周暮的尴尬症又犯了，想快点走掉，正准备说出要走的话，蔡小芸拿着拆开的快递往桌子上一扔，脸拉了下来。
周暮往桌子上一看，是一件褐红色的外套，看起来毛茸茸的，不过像是给中老年人的。
“你干嘛啊？！”张亮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放下了儿子，拿起桌上的衣服看了看。衣服被摊开来周暮才看清楚，这不知道是男装还是女装的外套上有两朵大红花开在胸前。
“你说给我爸买的衣服就是这件？”蔡小芸指着衣服，脸上还是生气的表情。但就算是生气，她那张小脸上也是温温柔柔的没什么杀伤力。
张亮看了一眼周暮，说：“是啊，有什么问题？这应该穿得了的，大小应该合适。”
“你自己穿吧！”蔡小芸将衣服揉作一团放在一边。
“他不是喜欢这样的吗？这怎么了！”张亮的声音提高了一度，可是眼睛看到周暮的时候，脸上那烦躁的不爽神情消失了一半。
周暮蹙着眉，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两朵花还真是挺别致的。”
“啊，这个，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张亮的话没有说完就感受到了两股冷气。
“退了吧。”蔡小芸拿起衣服装好找了个袋子封上，拿到了货三轮后座。然后对周暮说：“我马上去做饭，你就自己先玩会吧。”
周暮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就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你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干，在这儿多玩会呗！你们俩也好久都没见了。”张亮的手机传来一声响亮的“TIM”，他也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睛。
“对啊，反正大过年的，在哪都是玩。”蔡小芸瞪了一眼张亮，移步进厨房，还不忘再留周暮，“要走也吃了饭再走！顺便尝尝我的厨艺。哈哈。”
一听到厨艺两个字周暮就更加头疼了，虽说蔡小芸和自己都是苦命的农家孩子，但她真的是一点农家孩子的自觉都没有——不会做饭！身为女孩子，身为农村女孩子，居然不会做饭！居然比自己都还不会做饭！周暮摇了摇头，虽说自己不会做很好吃的饭菜，但基本的都是会的，而且刀工还相当不错，切土豆丝跟擦丝器有得一拼。可是蔡小芸真的，都不太行。
还是算了吧。周暮跟张亮打了个招呼，骑上自己心爱的小电动在呼呼大风陪伴下回了家。然后给蔡小芸发了个消息。
“你的厨艺，留给你老公儿子慢慢品尝吧。我就，无福消受了。”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哈哈哈，我是真的回来有事情，下次一定留你那儿吃饭。”
过了得有半个小时，蔡小芸的消息才回过来。
“你怎么这样子！我可生气了。”
周暮看着手机笑了笑，心想：生气吧，就怕你不生气，什么时候好好的生回气给我们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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