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

    宿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等力量全部回归之后,宿傩就离开了。

    宿傩的平静,只是麻木后的习惯。

    就连象征他力量的、缠绕宿傩全身的刻印,在结下束缚时,也如火灼般疼痛。

    宿傩放下读到一半的杂志,关掉了灯。

    你是谁?

    庭院里还住着几位仆从,替宿傩打理生活起居。本想叫里梅来,但里梅当时的身体已有衰竭的征兆。宿傩便让他跟着羂索。

    ……不知道老了以后是不是会变白呢。

    20

    夏天过去的很快,宿傩从他逐渐加厚的衣服上感到季节的变迁。暗室没有加装温控系统,毕竟暗级哨兵可以自行调节体温。但对虎杖来说,已经是能感到冷意的温度。

    反正也是稻草般的杂毛吧。宿傩想道。

    所以才会对别人的痛苦感到新鲜,才喜欢看世人苦苦挣扎遍地流血。

    至少虎杖从未在梦境里见过。

    就那么暖和吗?宿傩抓抓他的头发。小鬼头毛乱翘,流海垂落下去,遮住眼睛。

    自廊下,固执地仰头看着宿傩。

    最后还是抢走了。

    被风吹得蓬蓬的、乱糟糟的粉发。

    虎杖曾有心数过刻印的数量,他向宿傩征求同意。宿傩斜斜睨他一眼,慵懒支起放松的肢体,姿态犹如风雅的古人。他将手递给虎杖,结实的小臂随之伸展。虎杖捉住他的手腕,注目腕上的黑纹,一道一道地描摹过去。

    所以才会在见到命定向导时,第一时间折断他的骨头,好品尝碎骨上冒血的痛楚。

    最配合的一次是让虎杖数完了上身的纹印,虎杖默念着数字,低头往宿傩的腿上探寻。

    他知道宿傩听得到,但他还是执意去想。

    他继续往宿傩怀里深入,想把手塞进宿傩半系的前襟里取暖。

    因为灯光的缘故,小鬼把脸藏在被子里,默默在底下扩张地盘。等宿傩意识到的时候,小鬼已经抱住了他的胳膊。

    像是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一样,不假思索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十八年啊,对宿傩来说什么都不是,却足够无中生有一个虎杖悠仁。

    那时正值时代动荡,前来挑战的人大为减少,宿傩乐享清静。他在羂索的院子里住了好些年,眼看着年少的仆从们婚娶生子,年老的仆人驾鹤西归。

    他看向自己指间流溢出的粉发。

    羂索当时用着当地贵族的身体,那名贵族家底殷厚,居所前庭后院,建造十分华美。羂索常年在外,宿傩便占了他的地方,时常在廊下观月品酒,百无聊赖地等待力量恢复。

    宿傩的手沿着下颌滑到耳朵,再摸到小鬼颈后短短的发茬,比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长长了一些。

    正如宿傩所说,他的生命太过漫长。虎杖迄今为止的人生,不过他身上一道刻印的轮回。

    为表感谢,他们为羂索带了家乡的手信。

    总之是宿傩上一次经历低谷期的时候。

    本来想回宿舍的,但以虎杖现在的体力,很可能会昏倒在回去的路上。他强撑着洗漱一番,换上宿傩不要的和服,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宿傩不需要睡眠,床铺对他可有可无,但看虎杖一脸放松地躺在上面,仍打定主意不肯让他舒服。

    那是宿傩低谷期的最后一天,他心情很好,原谅了稚子的冒犯。因为他不会再见到他第二次。

    而后宿傩想起来,小鬼今年刚满十八岁。

    应该是三十五……是四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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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过不痛的时候吗?

    说起来上次也是这样,小鬼不枕着什么就睡不安稳。小鬼估计不知道,在他枕在宿傩腿上睡熟后,五条来过一次,怕他真的有跟宿傩同归于尽的打算,所以来看看情况。宿傩当时动弹不得,只能忍受五条发出的惊天爆笑和手机咔嚓咔嚓的闪光灯。

    他翻身上床,把虎杖挤到靠墙的边角。小鬼皱了眉,在宿傩的逼近下蜷缩身体,变成一只弓背的小虾。

    宿傩把枕头垫在背后,开始看一本介绍哨兵演变历程的科普读物。

    羂索说起这件事时面带感慨,宿傩则不置可否,他拆开手信的礼纸,里面装着花瓣形的和果子。

    仆人的幼子到了蹒跚学步的年纪,懵懵懂懂地在院中乱走。

    房间归于黑暗的时刻,小鬼窝进他的怀里,仿佛一只识巢的小兽。宿傩用手指逗弄他的下巴,看他在睡梦中恼然地蹙眉。

    他莫名想到了一个久远前的人。

    即使退缩到这个地步,手里还扒着唯一的枕头。宿傩还没幼稚到跟小鬼抢一个枕头的地步。

    跟那时一样,小鬼乱糟糟的头毛堆在他手边。宿傩并不好奇它摸上去的手感。

    后来羂索要换一具新身体,计划变卖房产,于是给老宅的仆人们派了银钱用于遣散。其中有一对夫妻很是感激。他们的儿子染上疫症,还没成年就死了。幸好有主家的接济,不然还不知晚年如何度过。

    小主人一般的问。

    大惊失色的仆人们连忙把他抱走。

    宿傩体温比常人更高,刻印处尤为滚烫。虎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心理上的错觉,总忍不住花上很多时间去确认刻印的温度。他指尖温和耐心的抚触,常常让宿傩心生焦躁,骨头里如有虫爬,窸窣蚀骨的酥痒。血红的眸子默不作声地盯过去,像一条毒蛇吞吐的鲜红蛇信,缓缓舐过虎杖心无旁骛的脸。

    于是虎杖想,他终于还是被动地理解了宿傩。

    粉色的。

    一道刻印,代表着宿傩的三十年。

    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庞。

    久而久之,感觉便如白水般淡薄。

    他们跪拜在地,说:宿傩大人,请您宽恕。

    光看下半张脸,倒是有点男人的雏形了。

    满庭唯有他和椿花不老。

    十年后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呢?宿傩想道。不会已经被我杀死了吧。

    他从没给虎杖数清楚刻印的机会。

    真正的痛苦是不会被遗忘的,否则人类怎会有憎恨。

    小鬼露出了非常苦闷的表情。

    “……宿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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